山东电视新闻中心李毅：院子里的记忆

李毅,《山东新闻联播》主播、山东省青联委员、山东省志愿者协 会副秘书长、第 28 届北京奥运会火炬手、第 11 届全运会志愿者 形象大使。2012 年获“金话筒”主持人奖提名奖。经过不断地 锻炼和努力，逐步形成大气、稳重的主持风格，勤奋、敬业的职 业道德，低调、简朴的生活理念和热心、谦虚的处世态度，是能 驾驭新闻、新闻评论、大型直播活动、综艺晚会等节目的全能型 主持人，是山东青年一代节目主持人的优秀代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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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视人的工作有很多随机性，

有时候遇到大的晚会或者直播活动，

会面临很多挑战，压力山大

我经常在活动前的头一天晚上想

明天千万不要有任何失误，

如果这是明天的晚上该多好……

工作和家庭两点一线的奔波，

有时候真的想卸下一切松口气，

看看路上的风景。

小的时候，曾跟着姥姥一起生活。那时住在姥姥家的大宅院里，宅院里的 青砖、古井、枣树、姥爷高大的身影、时不时传出的爽朗笑声，都是我最初的 记忆。我在这里度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。 

宅院外面是一个湾，夏日里湾涯上住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会坐在湾边踩 着青石洗衣、唠嗑，无非是李婆子家二儿子找媳妇了，三大爷孙子又打架 了之类的家长里短。孩子们围着湾子野疯，捡个罐子放上干粮渣自制捉鱼小罐，投进河里，净盼着笨鱼入罐，盼着盼着，就被别的吸引了去，而我 往往是那个一如既往，非等鱼吃光诱饵，抱着罐子悻悻然回家的比笨鱼还 笨的丫头。 

院子里面养过狗，先后有很多只，各种性格，犯傻的、偷懒耍滑的、忠勇老实的，也有过蜜蜂、乌龟、兔子、鲫鱼和鸡。有时候，狗狗咬着兔子五六厘 米的短尾巴拼命发力向后拖，兔子两爪掐地死命不从，最后两兄弟和平如初。 每遇此景，我便在一旁加油鼓劲，自顾自地乐上半天。

当然也曾经打着雨伞小心蹲在地上，恨不能把呼吸都暂停，是为了不打扰到小兔子乖乖的出生。兔宝宝出生后我每天都去看，也按捺不住试图摸一摸的 雀跃心情，然而只敢轻轻地、颤巍巍地碰上一两下。因为，姥姥曾提点我们， 兔宝宝身上不能沾有过多生人气息，不然兔妈妈会发怒。还有过伙同堂哥一起从一人高的水缸里捞出活鱼，然后开膛破肚架在火堆烤之的恶行。当然，敢下 手的人是堂哥，我只会对着乱扑腾的鱼又笑又叫，然后摇旗呐喊、打气助威、 递个锅碗瓢盆什么的。 

当然，正式大快朵颐的时候，我总能抢到最鲜美肥硕的部位。烤好的鱼两 面焦黄，只需再加适量盐巴，就变成现在大厨都无法复制的美味。兄弟姐妹围 在一起吃的鱼可真香啊！

 又想起一道非常喜爱的菜——姥姥做的红烧茄子。采摘下来的新鲜小嫩茄， 洗净去皮后切成滚刀块，挂上拌好的面糊放进油锅里炸透，捞出来后倒进调好 的汤汁里快速搅和均匀，出锅上盘。这些年我在很多地方品尝过这道菜，却总 是找不到少女时代姥姥的拿手好菜带给我的舌尖的味道。姥姥站在锅灶前的神 情，连同飘着香气的茄子，一起扎根在我的记忆中。

 院子里有一棵很多年前种下的梧桐树，高高大大，像个令人安心的男朋友， 据说树根已经很深很长，足够扎到院外的小池塘里自己吸水解决温饱问题。而 那时我最爱做的事情之一，是清明雨后在院子里画下地盘，挖下无数坑，然后 播撒自己能找到的各种花卉和蔬菜种子。如果哪天发现某个土堆中钻出一根黄 色或绿色的嫩芽来，足可以让人神清气爽一整天。 

夏季，一场大雨之后，小舅会带着我跟堂姐、堂弟在院子里搜寻湿泥地上 刚刚探出头的知了幼虫，地上的小孔洞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模样，我分辨不出，而它们也很警觉，但最后我们还是会战果丰盛，因为有一个小舅大将军。小舅 好了不起，会饲养各种动物，也熟悉各种动物的习性。我们会把胜利果实挂在 蚊帐上，盯着看它们怎样脱壳张翅从知了猴变成知了。 

记得那时雨前的云似乎格外低沉，格外厚重，用“铅云”来形容非常形象； 而那时的雷，好像直接在屋顶上炸响。最喜在雨前的天气里跑来跑去，风打着卷儿扑面而来，带着即将到来的雨的气息，空气中有一种奇特的舒适的清新感， 很久之后，我才知道那是因为“负离子比较多”。 

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，姥姥就已经做好早饭，跟被窝里还睡得糊里糊涂的 外孙女打好招呼，然后出门到附近公园锻炼身体。而姥姥的外孙女则凄凄惨惨 戚戚地抱着被子继续来回打滚。早上起床需要很大的勇气，尤其是冬日，需要 的勇气量翻倍。迷迷糊糊终于用超级慢动作爬起身，洗刷，吃饭，检查书包， 然后就骑着自行车飞奔向学校。 

太阳升起。 

新的一天开始了！ 

学生时代的生活青春且灿烂，升学的压力也并没有让人减少几分活力， 贪玩与学习两不耽误。我那时是班级的连界班长，班里的尖子生，老师手下 的优秀学生。高考之后，我成为小城里第一个考进艺术院校的本科生，我还 能很清楚地记得，当那片小小的、并不起眼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被我蹦着、叫着高举在姥姥面前时，那张早已青春不再的脸，在那一刻，笑得恍若花开。 姥姥很高兴，我知道，可是我也知道她心里一直觉得我应该当一名法官。 

我的姥姥，在 20 世纪初期，那个整体封闭落后的时代，出生于一个地主 家庭。姥姥自小喜爱读书，虽然并没有人逼迫一个女娃子读书学习。姥姥对书 本的喜好像是一种天性。 

童年时，姥姥随着兄弟们一起念私塾，后来不甘于家里“女孩子随便读几 年书就够了”的安排，为争取继续读书的权力而奋力抗争过。我曾问过她是如 何抗争的，本来期待的是慷慨激昂、挣脱束缚、扛着妇女解放的大旗奔向新生 活的桥段，可事实是，姥姥只是不停地接连几天哭湿了枕头，打动了自己的父亲。姥姥抗争成功，之后有了机遇混在男孩子里接受新式教育。 

姥姥的一辈子好像一本厚重的历史书——前半生富贵无忧，中间颠沛流 离，后半生宁静安稳。九十年的人生，走过大半个世纪，历经抗战、建国、“文革”、改革开放，见证了新旧中国的交替与时代的变革。

我一直觉得姥姥是个思想通透、能接纳新事物并且性格很独立的人，跟姥姥相伴的那些年岁，恰好是一个孩子人生观、世界观将要成形而未成形的 时段，姥姥自强自立的性格对我影响深远。当年姥爷的家族是地方上第一大地主，作为嫡系长子，姥爷完全有能力保障自己妻子未来的生活继续富裕并舒适着。可尽管如此，姥姥依然不打算做一个困在内宅、只能依赖丈夫生活 的家庭妇女，她要学习！要走出去！要工作！要能养活自己！要独立！这些愿望一直都在，并且，她真的成功了。 

时间证明，姥姥的抉择正确而明智，历经多年的战乱与四处辗转、流离失 所，她一直是个能够撑起家庭的非常重要的支柱。新中国成立前夕，姥爷正在济南读书，姥姥一个人在老家，一边教书一边拉扯几个孩子，当姥爷参加济南 解放战役的消息辗转由同乡带回时，姥姥沉默了很久。时光荏苒，和平年代的 我们大约难以体会这沉默背后的沉重与坚持。 

进入大学之后，我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旅程，步入新的校园、新的环境， 认识了新的同学和老师、新的朋友。后来父亲退了休，曾作为下乡知青的父亲 决定把家重新搬回济南，以方便照顾身体不太好的奶奶。最初，每逢节假日， 我还能去县城探望姥姥，后来我毕业工作了，为了事业，为了人生，更为了自己，变得忙忙碌碌，能挤出的时间也越来越少，能回去的次数开始变得屈指可 数，而姥姥也越来越年迈。 

记得有一年接姥姥来济南住些日子，她看我天天忙忙乱乱，趁得闲，她 让我叠几双洗过的袜子，我敷衍地一折一卷，推给她，并捧着她的脸逗她：“好了，我的俊姥姥，我很忙，得出去了，回来给你买山楂卷。”姥姥笑得眼睛 眯成了一道缝，把我叠好的袜子拆开，重新慢慢地叠起来，每双袜子铺平码 顺对在一起，先把脚后跟部分折进去，然后整齐地分三道弯折起来，包在最 外层的袜筒里，最后把每个角拽一拽，那个像烂布条一样的袜子顿时变得板 正起来。我看着姥姥默默地叠着袜子，那具有仪式感的画面一瞬间定格了。 小时候，姥姥手把手教我叠袜子就是这样，即便是做一件小事也需要定下心来，沉着、有耐心。

是什么让我心浮气躁，步履匆匆地忘记了生活本来的面貌？我有那么忙吗，忙得忘记了生活细节的意义和好多认为不经意的小事。 

最后一次去看望姥姥是在一个秋季，天高云淡，秋老虎依然威风，姥姥头 发花白却依然梳得整齐，穿衣还是过去那种简单、干净又舒适的风格。黄昏时 分我搀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，那次，她对我说了很多话，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 孩子那样笑。她提起自己夜里梦到小时候的事情，那时的她很淘气，能安稳下 来的时刻，除了读书之外，也只剩下在某些天气好的夜晚，躺在屋顶上，双手 交叠垫在后脑，跷起二郎腿，专心听那个摆了一模一样姿势的小叔父讲外面世 界新奇的故事，那是一个她憧憬着、向往着但还碰触不到的广袤世界。小叔父 在家里排行最末，是新派人士，喜欢四处走走看看，爱科学，会在晴朗无月的 夜晚指给姥姥看各种各样的星辰。 

还记得姥姥说，这个世界对女性格外宽容又格外严苛，身为女子，要自尊、 自爱、自强、自立，不要依附其他人而活，哪怕这个“其他人”是共度未来人 生的丈夫。女人并非菟丝花，尽管天生体质不及男性，可坚韧强大的心灵并不 分性别，女子的生活方式也不是必须靠着依附和攀缘。独立自主不随波逐流的 人生，有时候会遇到异样不解的眼光，可人生终究是自己的。 

这次对话之后不久，就得到姥姥离去的消息，真正的离别总是这么让 人猝不及防。姥姥在睡梦中离开人间，无疾而终，离开了爱着她的亲人们。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，我心痛得麻木许久。如今匆匆几年过去，我终于能平 静下来对天问一声：“姥姥，我很想念您，您在那边过得可好？”追忆曾经， 那段非常美好的青春，那院子里的往事，影响着我的现在，也会继续影响 着我的将来。 

姥姥过世后第二个盛夏，我又来到这个院子，我并不清楚到底想来看些什 么，很多东西仿佛已经改变，而很多东西仿佛没有任何变化，仍有花在开，小 树型的果树挨在墙边，梧桐树依旧枝繁叶茂，几只鸡在院子里自由自在地觅食，还有蝉鸣声高高低低地围绕着。夏天还是过往的夏天，我抬头仰望那棵梧桐， 阳光透过枝丫打在脸上，地上落着斑驳的树影，看着看着，眼泪突然就不由自 主地落下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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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领导向 成风化人

—电视新闻中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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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刘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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